2014-01-02 15:59
夏庄的小河
文/萧楼
夏庄少有河流,进入夏庄的西面有条小河,小河上有条简易的板桥,桥上没有栏杆。小时候难得到桥西去,经过那条没有栏杆的小桥,总很有些害怕。就很佩服大我只有两岁的表兄,他不仅能够自由的行走在这座窄窄的桥上,还能够骑着自行车在桥上快速的通过。
外婆故世的那年,我去乡下,外婆在家里的客堂里头朝南脚朝北的停放了三日后,就下葬了。送葬的队伍很长,大家围着住屋由北面的农田的小路上,从西北向西南,由西南再转到了东南角,在东南角偏西的农田里将外婆的棺木下葬了。送葬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,奏着一种大家十分熟悉的歌曲的音乐。悲伤以外,更多的是一种喜庆。乡下的风俗,人到了年岁大了离去,悲伤的事情可以当做喜事来办。实际上,外婆离去的年纪并不是很老,大概也是在83岁左右。那时我年少不省事,写了一副挽联,上联说,此大事事大大事事动乡里。还有一副写着“悲悲喜喜悲亦喜悲喜悲喜”,从表面看,并不能看出母亲与姨娘的悲伤,直到很多年后,母亲也在83岁离去的时候,我才真正的知道,亲人的离去,怎么会没有悲伤呢!
外婆离去的数十年后,我那姨表兄在四十岁左右也离去了。丧礼的仪式似乎差不多,在家里停留了三天后,送到了县镇上去火化了。对于我的姨娘来说,是白发人送黑发人,是充满着悲伤的。我至今记得在姜堰的火葬场,姨表兄被推进火炉的时候,我们都不能够看,后来我们几个在火葬场的一个墙角下凳着吸烟,很久没有见到的住在苏城农场离休的姨夫也凳在一旁,我只是很礼节性的与他招呼。这位姨夫长久住在城里,一直担任着领导,养尊处优惯了,但我知道,那个一刻,他一定也是悲伤的,毕竟是在送走自己的儿子。我从小受这个姨夫的影响很大,我时常与他通信,模仿他的字迹,他的字迹是斜向一边的,很有毛体的意味。如今他也不在了,我最后一次见到他,就是在表兄的葬礼上。
印象中,送葬的队伍也是围着住房环绕着一圈,一路吹吹打打,乐队吹打着我们熟悉的歌曲,空气中洋溢着悲伤。有几个夜晚,我们坐在姨娘家的东门口,大家手里扎着纸花说着话。我的这位姨表兄,一表人才,在顾高的一所中学教书,喜欢看书,熟透了世事,喜酒好客,大概是酒害了他。我很小的时候,在他家的西屋的门框上见他写的门联横批四个字,随俗沉浮,那一刻起,这四个字就深刻的刻记在我的脑海中。
那个时候,表兄经常用自行车驮着我,在他家西面夏庄小学的操场空地上,有时候,他驮着我过河西没有栏杆的小桥,时常会惊出我的一身冷汗。有一个画面始终出现在我的脑海里,很多辆自行车驮着我们,从二十多里地的姜堰回来,在公路上,觉得这条路很长。回到夏庄姨娘的家,晚饭依旧是没有米的稀粥,粥里放着几块晒干的山芋干。没有咸菜,只是乡下人自己腌的梅黄豆,外婆那时对我说,喝三口粥,才能吃一粒这样的酱油豆。那时候我不懂事,我回上海后,将外婆的话告诉母亲,母亲很生气,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给乡下写信。
有一年在乡下,我们几个上海回去的孩子到河西去玩,我那时很顽皮,喜欢用芦苇杆划船,见到河里的小船就会上去撑船。那一次船上有四五个孩子,有我的妹妹,还有二叔家的弟弟妹妹,我们一起从上海回家乡游玩,在河西的一个岸边,妹妹准备跨上岸的时候,我突然就将芦苇杆将船撑离岸,妹妹一脚在船上,一脚还未上岸,此一刻差点就落入水中,二叔家的大女儿秀芳手脚快,一把抓过小妹的衣服,才救了她的性命。我现在想,堂妹不仅救了小妹,也救了我。不是这一救,可能是我心里的永久的伤痛遗憾了,大概这样的事情会伴我终身,好在避免了。那个小河在芦苇丛中,附近没有人家,如果那时落水了,是没有大人来相救的。那个地方,是被大人们称作南野里的,离村庄有些距离。最近的一次去乡下,是母亲离开后的一年,我们的小车是从南面进入夏庄的,那条河没有了,也没有见到记忆中的小桥。我离开夏庄的时候,姨娘站在夏庄小学门口的路边,看着我们的车离开,我用手机记录下姨娘站在路边的身影,斜斜的,那一刻,我在想,可能是最后一面了,一年以后就接到乡下的电话,告知姨娘离开了,姨娘站在路边的那一刻,果然的就成了永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