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长地久无再日

文/萧楼

12月17日，对我说是微创手术，没有关系。我电话给女儿，让她下班后去新华医院去看看老爹，女儿爽快的答应了，我心里愉快。

傍晚时分，女儿来电，让我与父亲视频，父亲第二天要手术，尽管是微创。

视频中，父亲精神很好，气色红润。

给女儿电话的时候关照，去医院不要买东西，心里想，等父亲牙齿装好后，再买些好吃的。

在视频的时候，忽然想，可以买些老式的蛋糕，父亲能够吃。就对女儿说，去医院门口去买，父亲在一旁说，不要去了，进进出出麻烦。女儿在一旁做着我与父亲视频的翻译，她大声的重复我与父亲的对话。

22日下午，天雨，小妹电话，说父亲腿疼，她在公交车上冒雨赶向养老院，（2018.12.25上午写）陪父亲去市东医院检查。夜晚来电告知，父亲做了检查，腿关节有积水。我做梦不会想到，会出这样的事情。18日新华医院微创手术，24日父亲竟然躺在市东医院急诊奄奄一息。

我原来打算22日去医院输血，22日下了一整天雨。这天是冬至，想好给母亲烧纸钱的，一天躺在床上没有起来。23日下午去医院输血，出租叫到家的楼下，出租经过市东医院，等红绿灯，冥冥中用手机拍了市东医院的大楼，没有想到父亲已经在市东医院急诊了。

我在长海输液，接到小妹电话，问我女儿电话，说有个英语翻译需要女儿帮忙。我发给她女儿的电话。

次日上午，女儿说，老爹在市东医院，可能危险，说昨晚她们同学聚会，她吃了一口菜就接到小亮亮的电话，她就赶去了医院。因为担心我的身体，昨晚没有告诉我。

家离市东医院只有一条横马路，女儿还是叫了出租。我进到急诊观察病房，父亲已经不能说话了，左眼睁着，我大声呼喊父亲，父亲左眼有了灵动，父亲是告诉我，他有些安心了。我对父亲说，会安排好的，让他放心。父亲这时有些安详，左眼依旧睁着，已经没有了反应。

回到家，我长久的不能平静。父亲的眼神是可怜的，是无奈的，他寄希望于他的儿子，相信他的儿子，他的儿子却没有一点力量保护他。

在养老院多次雨父亲谈起年初在杨中心，在病危线上的情形。父亲后来不抽烟了，不喝酒了，不喝茶了，都是想好好活下去。

杨中心出来，父亲的假牙不能用了，这些月来，父亲没有好好吃过东西，靠流质等，后来几乎都在喝粥。

我从市东医院回家，这天的阳光很好。我坐在阳台上，从书橱里随意取出一本书，随意看着，心里没有悲伤，眼里没有眼泪。这一切不是真的，我的父亲还好好的在养老院，过些天，我吃的消，我会去养老院看我的父亲，与父亲聊天。

在市东医院急诊，女儿一进去就哭了，我没有哭，也没有悲伤，我觉得这些都是假的。（2018.12.25夜）

健健康康的父亲，突然就走了。月前父亲头脑神经疼，那几天我也头脑神经疼。一个下午，我拖着病体，艰难的走到两站路距离的养老院，父亲在房间里看电视，声音开的大大的。父亲告诉我，头疼，我让父亲保暖，父亲已经戴上帽子，头颈护的很好。我与父亲聊天，聊过去，聊往事，是今年父亲来这里养老院后，我们愉快的事情。父亲关心我的身体，让我不要不舍得花钱，说钱不够，用他放在我这里的钱。父亲得知女儿帮我去输血，他反复关照我，下次不要让女儿去，情愿花些钱。天很热的时候，我用一只大的保温杯装一根雪糕让父亲吃，每次去带一根。我说什么，父亲都能顺从我。

前两天在家洗澡，躺在浴缸里想，哪天领父亲去浴室洗澡，让别人给父亲擦背。父亲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擦背了。可是我又没有力气陪父亲去洗澡了。养儿防老，在我这里只是句空话。我没有力气养父亲，我没有资格让父亲好好的活着。好好的父亲突然的就走了，我再也不能与父亲聊天了，天长地久，永远的没有了父亲。

前些年，我还能够陪父亲去浴室洗澡。

大概是一个月前，父亲推着他的轮椅车来我这里看我，他爬上二楼，我们坐着说话。父亲牙齿一颗也没有了，嘴里有五六颗牙根，想陆续拔去后，假牙可以带上，可以吃点东西。父亲连小馄饨都不能吃了。父亲说，想吃虾仁炖蛋，我让家里的那位去菜场买活虾，说中午炖蛋。父亲坐了一会儿，想想还是走了，回养老院，他担心大姐送饭碰不到，我说，我们早点吃午饭，父亲还是回养老院了。那天买回来的活虾现在还冰冻在冰箱里。（2018.12.25黄昏天雨）

父亲躺在市东医院急诊，已经少有生的迹象。

我昨天下午在长海医院急诊输血，小妹她们没有告诉我。上午打车去看望父亲，父亲有感觉。

无力回天。

生命无常，找出鲁迅短文《死》重读，已麻木，无言。

母亲2008年离世，整10年。

父亲前段时间还好好的。我病中不能行走，父亲几次从养老院一早推着轮椅来看我。

父亲是我唯一知音。几次让我保重，并不想麻烦我去养老院看他。几次叮嘱我，治病吃补品钱不够，让我用他的钱。（2018.12.24上午记）

有一天，給父親看彭浦新村舊居的照片，父親說，認不出了。

昨天下午去長海醫院輸液，路過市東醫院，在出租上無意拍了照片。

父親于2018年12月24日下午1时在市东医院急诊离世，享年94周岁。我感觉一切在梦里，前几天还好好的，在新华医院与父亲手机视频，父亲气色红润思路清晰。头脑微创手术不能做，现在的医院真可怕。父亲脑部神经疼痛有月余。微创手术后三五天，告知腿部疼痛，没有一两天就走了，没有来得及说话。今上午去看望父亲，呼唤他，他眼神中与我有反应。

实在不敢相信。从今以后，连养老院也没有去了，没有地方去看亲人了。

身体一直不好，不能长时间的陪父亲说话，现在想说也没有地方去了。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。

父亲安息，走好！

父亲想去乡下，想去杭州，想坐一次飞机，都答应好了，就这么快离开了。

父亲不喜欢养老院，我也不喜欢。父亲很无奈。他怕给病中的我增添麻烦。他从来不为难我，我说什么，他都能够答应我。父亲在养老院，感觉度日如年，所以他多次要求去乡下。原来想，等父亲牙齿装好后，领父亲去乡下玩两个星期的。（2018.12.24下午）

父亲想去乡下，父亲想尽快把假牙装好。养老院财务电话对我说，父亲要来我家找我，她们骗父亲说，我住院了，不在家。这天傍晚，我接到父亲从养老院给我的电话，父亲问了我近期的身体情况，嘱咐我，一句没有提及假牙的事情。父亲关心我，他自己再有难处，他也不麻烦我。

几个月前，在养老院与父亲闲聊，父亲告诉我，母亲离开时关照父亲，不要找小伙（儿子）麻烦。这句话，父亲在心里放了10年。我母亲临走前，还不放心我。

汪曾祺先生说，多年父子成兄弟。这些年来，我与父亲已经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。突然的就没有了父亲，我的世界崩塌了。可怜的父亲，无能的儿子。（2018.12.25夜）

老父去了，不留时日于我，让我永为不肖子；

慈母有伴，今日太仓开启，祭拜父母成永久。

（2018.12.24黄昏）